文 ｜ 張涬溟
編輯 ｜ 趙文元

“人臉”應用最能激發大眾用戶對AI的熱情，但“丟”臉也成了最大擔憂。

刷屏的“妙鴨相機”官網上，已經更新了于7月26日生效的用戶協議與隱私政策。AI所帶來的數據安全與個人隱私挑戰，值得被進一步討論。

7月中旬，一款AI拍照的軟件“妙鴨相機”一夜爆紅，號稱爆殺海馬體天真藍等寫真品牌，只要9.9元。

妙鴨相機從6月30日開始邀請制內測，7月17日正式上線，7月20日晚間迎來了四五千人排隊的盛況。

過去幾年拍照相機涌現，妙鴨對上傳照片進行風格化AI生成也并非首創，但為什么是它得以出圈？

據妙鴨官方公眾號介紹，妙鴨背后的AI模型名為“提香”（Tiziano）。盡管官方尚未透露細節，幾位了解計算機視覺（CV）算法的專業人士都向《每日人物》稱，妙鴨調用了去年8月開源的Stable Diffusion模型，同時使用到模型中的LoRA插件，實現用少量圖片來訓練整個模型，與Lensa AI等市面上的應用大同小異。

妙鴨能夠出圈，是因為和AI的巧妙結合，加上方便、觸及自拍的剛需。直至今日，完全搞懂GPT提示詞使用技巧的用戶仍居少數。而妙鴨搭載在微信之中，操作簡單，不必使用復雜提示詞，只需上傳照片和選擇模板即可。

妙鴨相機已上線模版｜來源：妙鴨相機

在爆火之余，妙鴨也惹來各種“審視”。

《極目新聞》查詢工商信息顯示，妙鴨相機運營方未序網絡科技法人、執行董事、總經理張龍同時也是優酷視頻（西安）傳媒科技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執行董事兼總經理，監事馮云樂同時也擔任阿里巴巴監事。

7月26日，上海市消保委微信公眾號發文稱，多位消費者投訴在該小程序處置卻沒法用于合成費用，要求退款無果。

文章說，團隊的工作人員翻完該小程序的服務協議，并沒有找到退款相關條款。唯一跟退款相關的只有在支付下方的：一旦購買成功，不支持退款。上海市消保委認為，此項協議涉嫌侵害消費者的公平交易權。

除了退費問題，妙鴨還“意料之中”地陷入了隱私爭議。

據此前36氪《智能涌現》報道，妙鴨相機在早期的授權許可中有這樣的描述，“您特此授予我方在全世界 ( 包括元宇宙等虛擬空間 ) 范圍內享有永久的、不可撤銷的、可轉讓的可轉授權的、免費的和非獨家的許可，使得我方可以任何媒體或技術 ( 無論現在已知或以后開發 ) 使用形式、您的內容。此處我方的‘使用’是指使用、托管、存儲、修改、交流、發布或任何我方認為合適的使用方式。”

這意味著用戶對于私人照片的使用場景并沒有限制能力。有網友稱其為“霸王條款”。

致力于互聯網領域法律研究的律師金薇向36氪企服點評表示，所謂的“霸王條款”已不僅是侵權，而是違反了法律關于收集個人信息的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零三十五條規定：處理個人信息的，應當遵循合法、正當、必要原則，不得過度處理。

對于該爭議，妙鴨已于7月20日發布聲明回應：“所上傳的照片只會用于數字分身制作，不會提取也不會用于識別和其他用途，且分身制作完成后自動刪除。”

《妙鴨相機用戶協議》更新說明｜來源：妙鴨相機

對于退費問題，妙鴨也迅速與相關方面進行了溝通。7月27日早9點30分，上海消保委公眾號發文稱，在昨日發布了妙鴨相機的監管文章后，妙鴨相機運營方未序網絡科技（上海）有限公司第一時間就與上海市消保委進行了溝通反饋，表示將優化退費說明，增加合理的提示。

同時，妙鴨相機的網站（www.miaoya.cn）上更新了生效日期為2023年7月26日的2023V1.2版隱私政策以及2023V1.3版的用戶協議。

一夜爆火，上千人排隊的故事不止妙鴨相機一家。

隨著《芭比》真人電影7月21日上映，一款小程序“45 AI寫真”憑借可以生成芭比寫真在網絡走火。據官網7月23日發布的通知顯示，上線兩天，已有兩萬多位「芭比」光顧。

用戶選擇“芭比”模版后，只需上傳9至15張清晰的正臉和側臉照片，再支付9.9元，即可獲得一組包含9圖的寫真。

截至7月27日，該小程序評分2分，常有用戶反饋無法付款、排隊時間過久等問題。

“45 AI寫真”小程序用戶評價｜來源：小程序截圖

7月22日，官方發布致歉公告稱，由于小程序剛剛上線，沒有預估到超高人氣，導致前期服務器部署嚴重不足，影響了整體服務體驗。為保證優先服務付款用戶，45AI決定暫停接受新訂單。如需退款，可在后臺聯系客服。

7月24日，“45 AI寫真”官方再發布公告稱，關注到AI相關違法犯罪新聞，新上線了用戶刪除檔案功能，刪除后平臺不會保留任何個人信息，也不會用于任何未經本人授權的其他用途。聲明還提到，45AI是市面上唯一支持刪除用戶檔案（包括上傳的圖片和數字分身）的AI工具，給芭比們提供最強的安全感。

基于不同的技術熱點，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催生一個相機軟件，而幾乎每次都會引發關于隱私和安全的討論。

2019年9月，一款名為ZAO的換臉軟件迅速躥紅，使拍照類APP的隱私問題一時成為熱點。當時復旦大學系統軟件與安全實驗室的隱私安全小組對包含BeautyCam美顏相機、Faceu激萌、B612咔嘰、輕顏相機等8個熱門拍照類APP進行了調研，發現沒有一個做到完全合乎規范。

來源：復旦白澤團隊2019年對熱門拍照類APP隱私安全情況的全面調研

北京中倫文德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楊茜律師向36氪企服點評表示，作為軟件制作人和發布人，應當、充分提醒軟件用戶，上傳的照片可能會因網絡攻擊或者計算機病毒及木馬程序而導致信息泄露。軟件使用過程中如果是用戶上傳本人照片，則視為用戶同意軟件使用其個人照片，但是軟件在使用該等照片并生成作品后應當及時刪除照片素材。如果要存儲搜集照片，則需要另行征得上傳人同意。

自ChatGPT問世以來，有關人工智能大模型安全與隱私問題備受關注。谷歌7月1日生效的AI訓練隱私政策表示，將利用網絡公開數據訓練旗下的AI模型，同樣引發爭議，面臨隱私侵權訴訟。

《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將于2023年8月15日起施行，其中明確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提供者應當依法開展預訓練、優化訓練等訓練數據處理活動，使用具有合法來源的數據和基礎模型；涉及知識產權的，不得侵害他人依法享有的知識產權；涉及個人信息的，應當取得個人同意或者符合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的其他情形。

技術發展總比法律更新快。更關鍵的是，在當下的市場環境下，長而晦澀的隱私權政策并沒有幾個用戶耐心閱讀。而開發者們也往往不會覺得“嚴格保護用戶信息和隱私”是吸引用戶的產品價值點，可以讓產品在競爭中脫穎而出。

當下的狀況是，在妙鴨相機和45AI刷屏后，行業競品打出的是價格優勢。美圖旗下的美顏相機APP，把AI寫真的價格從6月初上線時的9.9元下調至3.9元；B612咔嘰生成一套30張不同風格的“攝影棚級寫真”，24小時內出片5.8元。